1939年初,在陜西延安安塞茶坊鄉的一個石窯內,煤油燈微弱的光暈下,沈鴻蹲在機床旁,用自制的量具反復校準零件。此時,他正在帶領工人們用最原始的工具,為八路軍趕制第一批槍械零件。這位僅讀過四年小學、從布店學徒成長起來的機械工程專家,帶著7名工人與10臺機床輾轉千里奔赴延安,在黃土高原上筑起了一道特殊的“工業防線”。
“父親每次都是臨危受命,承擔的每一項工程都是在艱苦的條件下完成的。”沈鴻的兒子吳英回憶說,父親從不居功,始終以共產黨員的標準來要求自己。
把工廠搬去延安
1906年,沈鴻生于浙江海寧一個小作坊主家庭。7歲喪父后,貧困交加的他僅讀完四年小學便輟學,13歲只身赴上海一家布店當學徒。在布店的12年里,他癡迷機械,拆修懷表探究齒輪奧秘,蹲守修鎖鋪鉆研彈子鎖構造,靠著在夜校和圖書館自學,積累了扎實的機械知識。
1931年,沈鴻與友人集資創辦利用五金廠,造出的“狗牌”彈子鎖,質量媲美美國產品,價格卻低一半,打破了洋鎖壟斷,遠銷港澳及東南亞。正當事業起步時,1937年淞滬抗戰爆發,他毅然將工廠設備一分為二:制鎖設備留滬待命,10臺通用機床則由他帶領7名工人西遷支援抗戰。
他們自費租船,在日軍轟炸中沿蘇州河突圍,隨行工人后來回憶:“船蓋著薄鐵皮,子彈打穿船板,江水直往里灌,大伙脫下棉襖堵漏洞。”
沈鴻一行人在武漢等了兩個月,建廠場地始終沒著落。有天在舊書攤,他淘到一本二手的《西行漫記》,第一次了解到延安如火如荼的革命盛況。上海夜校同學陳振夏準備去延安尋找救國機會,還告訴沈鴻“八路軍在平型關打了勝仗”。吳英說,這讓處于迷茫中的父親,對這支“能實干、能打仗”的隊伍心動了。
沈鴻找到八路軍駐武漢辦事處,主動提出帶機器去延安,他寫信給上海股東征求意見時說,“但祈機器不廢置,而國家好多幾分實力”,同時表明“蓋國家已至危之極點,我輩既生一日,萬不能坐視一日”。收到董事會“以國家利益為第一”的回電后,沈鴻立即啟程前往延安。1938年初,沈鴻和他的利用五金廠歷經輾轉抵達延安,成為抗戰時期上海唯一一家遷到延安的工廠。
需要什么就造什么
初到延安的沈鴻,面對的是一窮二白的工業基礎:僅有3臺不成套機床的修械所,連簡單的槍械維修都困難重重。他帶領團隊在石窯里建起陜甘寧邊區機器廠,以“抗日需要什么就造什么”為信條,開啟了艱苦的技術攻堅。
沈鴻根據太原兵工廠工人的口述,設計制造出造槍的設備,如槍筒拉槽機、槍栓雙頭立銑機等,并于1939年4月成功試制出陜甘寧邊區第一支“無名式馬步槍”。槍栓精度甚至超過日軍裝備。為解決前線修械難題,他設計出僅2.5尺長的袖珍組合機床,全套設備可由兩匹騾馬馱運,被稱為“馬背工廠”,大受歡迎。
“邊區工業需要什么,只要在他能力范圍之內的,他都能把它們造出來。如果暫時造不出來,那就找別的替代方法解決這個問題。”吳英說。
全面抗戰期間,沈鴻為兵工廠提供134種型號、數百臺套機器設備,為民用工廠制造400多件機器,涵蓋油墨機、造紙機、壓片機等,構建起邊區工業的基本框架。因貢獻卓著,沈鴻三次獲評陜甘寧邊區勞動模范,1942年獲毛澤東親筆題寫“無限忠誠”獎狀,被林伯渠等同志親切稱為“邊區工業之父”。
新中國成立后,沈鴻始終帶著延安時期的韌勁前行:主持研制我國第一臺12000噸水壓機,填補重型機械工業空白;攻克葛洲壩水電機組難題,保障世界最大低水頭電站運行……1980年,他當選了中國科學院首批院士。
如今,在浙江海寧沈鴻紀念館的“清風廉影”展廳里,留存著對沈鴻的評價:“功高不驕平易近人,年高不惰發揮余熱,譽高不輟嚴謹認真,位高不貪廉潔奉公”——這32個字,正是對他跨越戰火與建設年代的一生最凝練的注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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